「好,虽然我们目前没多少线索可以继续追查下去,但你们的表现已经很棒了。儘管如此,我认为在这录音档中有两件事可能很重要。那只狂吠的狗和男孩对字母A着迷的事实。」
录音档结束时,他张开双眼,盯着他们。他们显然有相同想法:如果他们不赶快逮到他,结果会是血流成河。卡尔可以想像爆炸性的后续发展:小报会疯狂报导;TV2新闻台会像往常般进入超速状态,播报和炒作这新闻很久一阵子;比较严肃的报纸则会公审悬案组个没完没了,罔顾十一年来他们流血流汗,以及成为丹麦最佳调查单位所做的努力。如果这个疯狂男孩成功大开杀戒,许多人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萝思点点头。
卡尔阖上眼睛,专心聆听录音档。在这个他们叫科特布莱恩‧罗根的男孩的最后一次录音中,每个抑扬顿挫和选字可能都意义重大。
「丹麦安全和情报局听过录音档了吗?」
高登和萝思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摇尾乞怜的小狗,希望主人会好心分一块肉。他真希望他们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听过了,我把所有资料都给了他们。」高登回答,「马库斯请他们找出所有资料的相关性,他们会下来给我们摘要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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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竿看起来好像为这个案子消瘦不少,如果他还可以更瘦的话。
「你也应该知道,你在柏林时,哈迪和莫顿去了瑞士第二次。我想你有空时,应该和他们联络一下。」
他以恳求的眼神看着卡尔。「如果丹麦安全和情报局没有提出任何新的关键资讯,我们势必得请马库斯公布男孩画像和杀人计画。所有电视频道在听到风声后,都会撤换掉原本的节目。你得帮我们说服他,卡尔。」
卡尔忿忿咕哝。在十一点开会!早晨会议!他从来没喜欢过那些丹麦安全和情报局的古板探员。
但卡尔同意凶杀组组长的看法。那会製造大众恐慌,也引发他们为何不在几天前公布的大肆批评。卡尔知道马库斯对这类事件经验丰富。他们公布几小时后,就会被线报淹没,而那些线报只会引向死胡同,并拖延办案速度,特别是如果画像没那幺精準的话。男孩的父母没去上班几天了,可能有帮助,但仍会引发大量讯息涌进,他们还得费神费时考量和分析。这些时日以来,丹麦警方就是没有足够人力在短时间内处理这种案子,地方警察分局也分身乏术,纵使后者拥有对当地和其居民拥有数年经验的员警。他和马库斯很清楚那些政客引进的失败警方改革,会造成什幺严重后果。
「如果你赶过去,一个半小时后你的组里会开个会议。萝思告诉我的。」
「妳没有机会问他这个A意味着什幺吗,萝思?」
「妳是什幺意思?」
这个问题竟会让她尴尬?真难得。
「反正会很快,也许今天,也许明天。我知道马库斯‧亚各布森也在密切关注这案子的发展,并努力要丹麦安全和情报局插手。」
「他特意提到字母A,我知道我该追问,但我当时只是一心想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所以没有对此多想,卡尔。我原本计画是要让他在听到阿萨德在追捕莱莉‧卡巴比的凶手时,会对阿萨德产生认同感,如此一来,他会认为我们是同一国的。」
「妳是指今天?」
「那招显然没效,那能显示他的个性。那男孩极度自我中心、自以为是,完全不讲道理。有精神变态倾向的人是很难说服的,萝思。」
「那男孩告诉萝思,他会在进城大开杀戒前,杀了那两个女人,我们相信他的话。萝思真的觉得他离抵达游戏目标已经很接近了,然后他就会展开计画。」
「还用你说,我最清楚这点!」
「妳知道什幺吗,梦娜?那案子有新发展吗?」
「他以前曾经给过我们很好的提示,我们不该忘了那点。他说他会活超过自己一年这种怪话,而妳破解了它的含意,那是很优异的警方推理。妳猜他年纪是二十二岁,他从未抗议过,所以我想妳命中目标。我确实认为这次他的自信又战胜理智,所以他想给我们另一个暗示。他百分百确定我们无法及时抓到他,我非常确定这点。」
他歪着头,真棒的女人。
萝思点头表示她跟得上他的逻辑思考。「所以,字母A是他的暗示?」
「但卡尔,你手上还有另一个案子,因为萝思,我也涉入极深。你得帮我和萝思以及高登,你懂吗?现在有两个女人的性命危在旦夕,就看你们要怎幺做来阻止那个疯狂男孩了。十分钟后,你就要去警察总局做你最擅长的事,好吗,卡尔?」
「正是。我们叫他科特布莱恩‧罗根,但我们还是不知道他的真名。我想这提示与他名字相关,它是以A开头。」
「我保证。」他说,「但现在,我在妳身边,我哪都不去。」
卡尔和陪马库斯来的丹麦安全和情报局的人很熟,但他不认识那位满脸青春痘、在他们身后绊跤的年轻人。他几乎是种漫画人物和刚毕业的大学生的混合体,他究竟在这里干什幺啊?
她无须多言。
「卡尔,儘管梦娜状况不好,但我得坦白说,我很高兴你在这。」
「你得回去帮阿萨德的忙,卡尔,不然你会无法原谅自己。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但你得向我保证,你不会冒生命危险。倘若你出了任何事,我会……」她抚抚肚子。
他介绍客人。「你应该认识丹麦安全和情报局局长杰波‧艾萨克森,他严肃看待我们的需要,并全力以赴支援我们年轻杀手案的调查。」
「是的。」
卡尔礼貌性地点点头。
「柏林恐攻?」
「但让我为你介绍一位新人,情报局的新IT高手,顔思‧卡森。他已经处理和比对了高登传给情报局的所有资料。」他转向那家伙,「也许你可以自己告诉我们你的结论,颜思。」
「全都一团乱,梦娜。我们这几天得按兵不动,因为没有任何进展,我们都快被逼疯了。我担心,阿萨德家人的生还机会真的很渺茫,我们可能也没办法阻止我们害怕会发生的事。」
他开始猛力清清喉咙,喉结用力上下滑动。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比一般人低八度。「好,首先,我们跟语言学家密切合作过了。当然,那可能会是个死胡同,但我们得有奠定基础推论的一些基本资料。所以,如果语言分析家的理论不成立,我的结论也会跟着无效。」
「是的,看在老天份上,老实告诉我真相。」
「谢谢你的坦白。那我们只能希望你的语言学家有把工作彻底做好。」马库斯说。
「妳真的要听?」
「我们听了录音档很多次,结论是那男孩可能住在哥本哈根北部地区。」局长继续说,「我们排除了赫勒鲁普和夏治特轮德,但福格巴克、某个範围的恩德鲁普、腓特列堡,以及乌特斯列沼泽公园边缘的社区都显示这位年轻人说话和用字的某些特徵。」
「时间够吗?你能停止在柏林发生的事吗?阿萨德和他家人会活着脱离险境吗?直截了当告诉我。」
卡尔注意到萝思和高登四目交接,这显然也是他们的办案起点。
他点点头。
现在年轻人接下去说:「我们必须非常感谢巴格斯威寄宿学校,因为他们以坚决的意志,花时间提供我们目前已满四十岁到七十岁之间,所有男校友的列表。除非年轻杀手和他父亲的年龄差距出现不正常的过小或过大等现象,我们假设这是有二十二岁儿子的男人的年龄範围。」
「护士有没有试图吓你?」她没等他回话,「别管她,卡尔,她只是想保护我,但她不知道我的能耐。我们得谈谈所有的事,卡尔,不然我没办法安心休息。」
「当然,也有可能是年轻和年迈继父,但我们决定排除那个可能性。」局长说道,彷彿他个人曾参与办案,但卡尔非常怀疑这点。
「也谢谢你。」她紧握他的手说。
那位低音手又掌控局面。「我假设父亲和杀手登记在同一地址,于是我将四十到七十岁的男校友列表和那些我上面提过的哥本哈根居民做了比对。」
他们握着手,沉默地坐了片刻,此刻语言毫无意义。为什幺他们花了这幺多年,才终于找到彼此?现在、过去似乎都不再重要。
高登和萝思的身子在座位上稍微向前倾。希望出来的数字很小。
「谢谢妳。」他只说得出这几个字。
「我的结论是,在这些社区里,拥有相关年龄团体的校友家庭有三十三个。如果我们跟整个大哥本哈根交叉比对,那数字增加三倍,而我们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及时找到。」
他小心拥抱她,将手放在她肚子上。
卡尔不认为这听起来很乐观。不管是在较特定地区的二十一个家庭,或是在整个大哥本哈根的七十五个家庭,数字听起来同样都无法在有限时间内克服,因为那男孩非常狡猾,他确实如此,而且警方去按电铃时,他不会就这样开门。而其中有许多家庭,人们就是不会在家。他们得取得很多搜索令才能进入没人应门的住宅;即使真有人应门,如果警方被拒绝入内,他们还是会有相同的难题。
梦娜展开笑颜,握住他的双手,彷彿那是她的心锚。不难看出,在没有他的陪伴下,她历经的危机有多难熬。她的皮肤看起来更脆弱,双唇变得惨白,但她内心那股要为宝宝拚命的力量在双眸中闪烁。
「为了更精準掌握这号人物,我基于杀手的估计年纪进行了交叉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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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案组洗耳恭听。这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真是聪明。
卡尔点点头,说他会尽力确保怀孕进展顺利。他只是很开心,梦娜和宝宝都已经度过难关。
「如果我们假设他大约二十二岁,出生于一九九五至一九九七年间,他住在家里,又与父亲登记在同一地址的话,我们的搜查範围便降低到上述社区的十八个家庭,或大哥本哈根地区的四十个家庭。」
「卡尔‧莫尔克,在你进去前我得嘱咐你一下。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要让梦娜再住一两天的院,所以你要跟我保证,你不会给她压力,她在过去这几天,身体和心理都承受了很多。即使宝宝现在好像安全,梦娜的情况还是没稳定下来,你清楚了吧。任何情绪激动、哀伤或挫折──事实上,就是任何夸张的感情──都会引发不恰当的发展,而梦娜已经很担心你和悬案组正在侦办的一件案子了。」
然后他打开资料夹,拿出一些文件。
「等等!」护士大喊,在他开梦娜的病房门时,将他拉到一旁。
「这些是我缩小範围后的地址。」
护士猛冲过走廊。
萝思和高登目瞪口呆。